黎禾一晚上的睡眠断断续续，不断地惊醒，然后又睡过去。
第二天醒来时，黎禾以为很晚了，打开手机一看才五点，想再睡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她打开门悄悄地走出去，以为顾庭没有睡醒，刚迈没两步，就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。
黎禾猛地一回头，看见顾庭穿着睡衣，有些随性地抓了抓头发，一脸的疲惫与懒散，衣服的领子有点低，看得见分明的锁骨。
“这么早醒了，睡不习惯吗？”
黎禾连忙将眼神从锁骨中移走，低头唯唯诺诺地回答：“不是，生物钟的问题。”
“学生现在都这么辛苦了吗？
生物钟怎么这么早，这还六点不到。”
“……”不是，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拆台呀，难道就喜欢看自己下不来台的样子吗？
“早餐吃吐司和牛奶可以吗？”
黎禾点点头，跟着他走进厨房想帮忙，被他赶到饭桌前坐下，黎禾拿着筷子，盯着厨房忙碌的身影，眼神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。
过了一会，顾庭端着自己的成果出来了。
看着眼前黑了一半的吐司，黎禾迟疑了一下，还是夹起一块递到嘴边。
黎禾吃过甜的吐司，咸的吐司，就是没吃过这么独特的口味。
可能是焦的缘由，有点苦涩，吃进去的时候没有味道，越嚼越苦。
“味道怎么样？”
“怎么形容呢？
它可能很清火吧。”
“啊？
这是煎的吐司，怎么会清火呢？”
说完就夹起一块放进嘴里，咽下去后就放下了筷子，一言难尽的表情，盯着那盘失败的吐司说道：“确实很清火。”
最后两人还是选择了外卖。
顾庭带着黎禾去了殡仪馆，黎禾见了外婆最后一眼，她不敢想象眼前的一幕，那个脸色红润的老太突然间没了血色，那双有神的眼睛也没能睁开。
黎禾整个身体都在抖动，她不敢抬眼去看外婆了，低着头，看着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，那一滴泪水还是落了下来。
外婆还是被送走，在这过程中，黎禾没有抬头，她不想看见外婆走远，不想看见外婆自己一个人进入那个热炉中。
所有人都走开了，只有黎禾的脚钉住了一样。
顾庭走到她身后，伸出手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，黎禾的眼泪彻底决堤了，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汇聚起来，地湿了一大片。
黎禾转身，将头抵在顾庭的肩上，抽泣道：“小舅舅，我好想外婆呀，真的，真的好想。”
顾庭一句话也没说，也没有走开，只是站在原地，任由她靠着自己。
全部的手续都办完了，按照习俗，需要一家人一起吃饭。
黎禾特别讨厌这种仪式，就像一条无形的绳，硬生生将所有的人都绑在一起了，稍微表现得不情愿都会让你扣上无道德的罪名。
黎禾正埋头吃着饭，就大舅舅顾炎武被派去向服务员拿一双筷子，明明现场有许多比黎禾年龄还大的小孩，但所有人都只使唤黎禾。
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，黎禾从小不被疼爱，没有人在意，没有人会为她打抱不平，没有人会为她撑腰，连黎禾自己都了解，所以才会任人差遣。
这家餐厅配套餐具中提供的是银筷子，如果额外需要筷子提供的是木筷子。
黎禾拿着一双木筷子回来，顾炎武当即就不乐意了，指着黎禾的鼻子就大骂：“你怎么办事的，这点小事都做不好，你是没长眼还是没长脑呀，没看见碗是银的吗？
今天你拿不来一双银筷子这事就过不去了。”
没有人为她开口说话，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冷眼旁观，那些难听的话被当众说出来，黎禾低头扣着手指，一句话不讲。
黎禾原本想为自己辩解，但是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呢？
今天就算黎禾拿来了银筷子还是少不了一顿骂，黎禾太了解这群人了，越发觉得没必要去解释。
二舅妈嗤笑一声：“不就是财产分配上不满意吗？
骂人家小孩干什么，不敢骂人家父母，拿小孩来撒气。”
顾炎武当时脸都气红了，指着二舅母的脸就骂：“你个贱人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抱什么心思，你家小孩今年要上学，有求人家就抱紧大腿。”
黎禾冷笑一声，还以为今天改性了，开始为自己讲话，想不到万事利字开头。
看着这群不顾颜面大吵的大人，黎禾一脸无奈，站着很尴尬，坐下害怕又成为被骂的理由。
突然黎禾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，低头一看，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，它拽着自己坐下，黎禾抬眸看向手主人，顾庭，他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她的碗里。
黎禾拿起筷子刚想吃就被拉出来痛批了。
顾慕开始骂：“谁让你坐下的，你惹大舅舅生气，你还吃得这么心安理得，一点教养都没有，站起来。”
黎禾刚打算站起来挨骂，顾庭摁住她的肩膀站起来说：“我让她坐下来的，我想请问一下各位，黎禾错在哪？
大人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到小孩呢？
我说了我来抚养她，那旁人骂她，我就应该为她撑腰。”
黎禾看了一眼肩膀上有力的手，又抬头看向顾庭。
暖黄色的光照在他身上，分明的下颚线，那一刻黎禾的眼中只有顾庭，脑中回荡着顾庭的“我就应该为她撑腰”。
“各位，今天有事，我们就先告辞了。”
说完顾庭就拍拍她的肩膀，拿起外套站在她身旁，黎禾愣了一下，然后立马起身告辞，黎禾在前面走着，顾庭在后面跟着他。
以前黎禾害怕被丢下，只能拼命地跟上他们的步伐，但是现在有人愿意等她，跟在她身后，黎禾心里有一种安全感。
黎禾放慢了脚步，没过多久两人就并肩同行了。
黎禾低着头，看着两人的鞋，连步伐都如此的一致。
“谢谢你，小舅舅。”
“这种事情不需要说谢谢，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“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的应该呀，这份好也不是应该的。”
黎禾往前走，突然发现剩下自己在迈步前行了，转头望向停住脚步的顾庭，满脸疑惑。
“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，所以得到别人的好是应该的，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与浪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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