魂不守舍地走上长长的宫道，太监揣着袖子，恭敬垂首。
“容夫人，上行宫的马车吧，这是陛下的意思。”
顾兰曦步子顿住，莹白的指尖几乎要抠进朱红墙壁，闭了闭眼睛，回身对内殿福道：“妾身，谢陛下恩典。”
马车行至容府，那种窒息感终于消散些许。
顾兰曦松了口气，心绪纷乱间，没注意到门口小厮异样的眼神。刚一踏进容府，身后厚重的大门就“吱呀”一声，紧紧关闭。
看见满院子的人，顾兰曦心猛然一沉。
蓝烟被婆子反剪手臂按跪在地，嘴被帕子堵住，看见她回来，表情极度惊恐地呜咽着。
容珣一袭白衣立在院中，面色晦暗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垂眸看了看，身边的侍卫会意，立刻越墙而出，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。
顾兰曦心中慌乱：“你这是做什么！”
“曦儿不如先告诉我，你今天买了什么首饰？”容珣冷冷一笑。
顾兰曦头上只挽了个素淡发髻，并没有朱钗。
她额间瞬间冒出薄汗，强自镇定走向蓝烟，“不过是去宝钗坊转了一圈，并没有瞧见喜欢的。”
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解开蓝烟身上的捆绳，容珣有力的胳膊却将她拖到身前。
“你还在骗我！”
容珣震怒低吼，从前沉稳锐利的眉眼，颇有些失控的预兆。
他眼中爬上些血丝，谋逆构陷都无法侵扰的斐然气度，顾兰曦的一句话却可以。
顾兰曦看着他的样子泪眼模糊，几乎要控制不住解释点什么。
可容珣此刻短暂的失望愤怒，和他今后会拥有的漫长岁月相比，孰轻孰重，她必须看的分明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垂下眼睛。
“我的确骗了夫君。今天私自出府，是有要事要办。只是蓝烟并不知情，你要罚，就罚我一个人！”
“顾兰曦，你是仗着我从前的宠爱，当真以为我不忍罚你？”
容珣捏着顾兰曦的脸，她被迫嘟起的唇瓣宛若嫣红的花瓣，那双氤氲着淡淡泪光的清眸，也足以使世间男子轻易的沦陷。
可这张艳丽的皮囊下，是一颗捂不热的心。
顾兰曦不怕被罚，可容珣现在看她的眼神令她感到难过。
他再生气，还是不肯对她放手。
容珣眼中透出恨意，“你记住，蓝烟是因你擅自出府而死！”
侍卫会意，面无表情拿着板子走向蓝烟。
“住手！”
顾兰曦奋力想要推开容珣，可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冷漠肃杀，长臂不动如山。
一板子下去，蓝烟的呜咽声就顿住了，脑袋缓缓垂下木凳，微弱喘息。
“住手......你们住手！”顾兰曦被容珣展臂拦在身后，惊恐落泪。
凄厉的嗓音终于令侍卫有片刻犹豫，忍不住看向容珣。
将军可是一向很宠夫人的。
容珣嗓音冰冷：
“我最后问你一遍，今天去了哪？”
顾兰曦面色凄惶，只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牢笼。如果说出青溪行宫，以容珣的脾气，一定会不管不顾提剑杀去，可冲撞御前，是死罪啊！
见她犹豫，容珣眼睛一沉。
“杖五十，继续！”
“......我说！我说！”顾兰曦攥住容珣的衣摆，泣不成声，“我去见了一个人，只和他说了一会子话，人见到了就回来了......”
“他姓甚名谁？”
顾兰曦只摇着头，泪水飞溅的眼中满是恳求。
容珣高大挺拔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，“......你不肯说，可是怕我杀了他？”
身为禁卫将军，容珣手握权柄，在宫禁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，想杀掉一个“奸夫”，并不是什么难事。
可若这个人是皇帝呢？
顾兰曦心中泣血，只要想一想萧染尘的威胁，就恨不得躲进容珣怀中大哭一场。
容府已经被抄家，如果不让皇帝满意，她不敢想象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罪名。
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。
想到十日之约，她不知用怎样的心情笑了笑，泪水随之流淌。
“......是。”
“除了他，兰曦此生再不会爱上他人。”
容珣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，漆黑明净的眼里，有什么碎裂开来。
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。
“顾兰曦，你把我当什么......”
凛冽的嗓音如流水击玉，其中夹杂的悲哀，也如清河般流淌不歇。
容珣闭了闭眼，玉带束起的墨发在夜色中翻飞。
再睁开时，是藏了几分血气的漠然。
他看向持戒的侍卫，在顾兰曦惊痛的目光中，蓝烟身子随木板落下时起伏了几下，宛如断线的木偶，再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顾兰曦从未想过蓝烟会这样突兀地受刑，她伴她长大，情同姐妹。
一瞬间竟爆发出莫大的力量，冲破容珣的阻拦扑到蓝烟身前，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抱住她。